房。
丫鬟把他扶着坐到床上就出去了,黎百草听到了关门的“咔吧”一声响,抬手掀开了红盖头。
明亮的灯光一下子毫无阻隔的照过来,有一些刺眼,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开始打量这个作为他的新房的房间。
明黄色琉璃的棚顶,在设计繁复的法兰西吊灯的映衬下显得金碧辉煌,雪白的墙面上挂着各式的西洋画,方块图案的拼接大理石地板被擦的亮如明镜。
此刻自己坐在床头雕花刻叶的新式实木床上,床的正前面不远处是一套同样实木材质的桌椅。
他原来以为自己在家里的房间已经不小了,但这个房间却足有自己房间的三倍大!
转念一想,房间再大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一个华丽的鸟笼子而已。
沈砚从中午一直陪客人们喝到日落西山,待客人们走了大半之后,他终于脱开身回了自己的新房。
坐在床上的黎百草听见开门声,瞬间一激灵,瞪大了眼睛屏息凝神,就像一只被猎人发现的小兔子。
沈砚走到床边。他的脸逆着光,黎百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下意识的把身上鲜红色大褂的下摆攥入手中。
沈砚低头看了看床上的人攥的紧紧的两个小拳头,微微蹙了蹙眉。
然后转身到桌边倒了两杯酒,边走回来边问:
“会喝酒吗?”
“不会。”
黎百草小小声的回答。
“那就抿一下!”
说着,沈砚把手中的一只酒杯递了过去。
“今天这日子,多少意思一下,好嘛?”
听出了沈砚语气里的委婉,黎百草慢慢放开已经被自己攥出褶皱的衣服,抬手接过酒杯。
沈砚用自己手里的酒杯和黎百草的轻轻碰了一下,然后抬头一饮而尽。
黎百草也把酒杯凑到嘴边,刚要抬头喝就被唇边传来的辛辣呛得直皱眉。
他还没有再抬手把酒往嘴里送,一只带着薄茧的手就把他拦了下来。
然后,手的主人拿过他已经沾了嘴的酒杯,又一次抬头一口喝干。
沈砚放下酒杯,低头细看着自己刚过门的媳妇儿:
巴掌小脸儿,樱桃红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像是偷藏了漫天的星星,皮肤白嫩得让人直想上去咬一口。
沈砚看着看着忍不住轻笑:
果然,还和当年一样,漂亮的活像个小丫头!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你饿了吧?”
沈砚轻声问。
黎百草摸摸已经瘪了的肚子,诚实的点点头:
“能不能给我一碗粥?”
“只要粥,不想吃别的?”
沈砚问。
“长久空腹,不宜暴食,有伤脾胃。我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现在只喝粥就好。”
黎百草答得有理有据,沈砚听得嘴角一抽:
我怎么忘了,我娶的可是“行医多年”的“黎大夫”了呢?
黎百草喝完了粥,沈砚递给他一套睡衣:
“隔壁就是浴室,去洗洗早点睡,你也累了吧?”
黎百草被沈砚一个“睡”字弄得心里直发毛。
他坐在新房里的这一下午,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出嫁前,娘红肿着眼睛,满脸尴尬的嘱咐他的话:
“要是洞房花烛夜沈砚想做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反抗,我听说那沈砚不同于沈竭,他是个从小习武的,到时候你胳膊拗不过大腿的,肯定得吃苦头。
既然婚事已无力反抗,有些事就要提前做好思想准备,也省的到时候你自己心里难受……”
他当时只是听着,沉默不语,双颊通红。他当然知道娘说的是什么,他也知道娘这样说完全是为他好。
可是他是个男孩儿,一个向来不好男风的男孩儿,他答应嫁给沈砚本来就是出于无奈。
让他一下子接受自己要雌伏在另一个男人身下,还是一个在今天之前完全陌生的男人,他怎么也接受不了。
“你……我……别……”
黎百草涨红了整张脸,憋了半天,也就憋出这三个字。结果他不说还好,一说沈砚直接笑出声了。
“好了,不用你你我我的了,放心吧,我不做什么,我今天喝了很多酒,现在正困得厉害呢!”
……
床头的西洋钟已经敲过了11下,身边也终于传出了平稳的呼吸。
沈砚伸手抱住了身旁小家伙的腰,把下巴搭在人家肩膀上,轻声呢喃:“从洗完澡回来就在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烧饼,这么不安吗?你放心好了,相公疼你还来不及呢!”
第3章 梦回十年前
搂着媳妇儿睡得心满意足的沈砚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的初冬,只有十岁的沈砚在自己的家里被迷晕,等他醒过来,已经身在一个破破烂烂的茅屋里。
除了他,茅屋里还有十几个孩子,大的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小的也就五六岁。
透过茅屋破破烂烂的窗户,能看见外面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看这个情况,他们应该是被坏人绑架了。
不过也不知道这绑匪是太仁慈还是看他们太小,竟然没绑住他们的手脚,就放任他们在茅屋里自由活动。
沈砚觉得又饿又冷,而且从他醒过来,身边的哭声就一直此起彼伏,刺耳的让人头皮都跟着一突一突的疼。
他讨厌这个地方,一秒钟都不想呆下去了,他开始使劲的砸门。
“放我出去,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现在就带我回家,你要多少钱我爹都会给你的!”
孩子,也许是最容易跟风的人,刚才一个哭就都跟着哭,现在看到有人拍门,又都起来跟着拍门。
他们的叫喊声惹怒了守门的绑匪,打开门对着他们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尤其是沈砚这个叫的最欢的。
“一群不知死活的小崽子,老实待着不行吗?非逼着爷爷动手。到了时候自然会放你们回去,谁再敢闹,爷爷就打死他!”
沈砚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挨过打,连他一向威严的爹都没有动过他一个手指头。
这一顿拳脚让十岁的沈砚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他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死死的咬住已经有些青紫的下嘴唇,硬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还好吗?”一个稚嫩中带着几分奶气的的声音在沈砚头顶上响了起来,寻声望去,是一张小小的圆脸,两只大眼睛对着他不停的扑闪扑闪,皮肤白嫩的让他想起上个月刚刚出生的小妹妹。
沈砚对这个孩子有印象,刚才他们一群人去叫门时就他一个人远远的站在后面,所以一屋子十几个人,就他一个没有挨打。
“你刚才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去拍门啊?你不想出去吗?”
沈砚出口的每个字都透着对“异类”的不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