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察觉到不对劲儿。
赵家德活像个推墙机,上半身被她挡着,双腿一抬一放重复走路动作。
双唇嚅嗫抖动,两眼惊恐,一遍遍地说着“是你……救我”。
双手在身上小幅度胡乱抓着,没有衣服遮挡的部分有不少抓痕,内里肉和密密麻麻的白蚁一起扑簌簌往下掉。
“蚁偶术。”叶扬真近乎灰白的睫毛上扬,“让他走,跟着他。”
周瑾一侧开,赵家德就像被预设好目的地的人偶,直直往前走。
一路上有人打招呼,赵家德也回答,语气腔调与平常别无二致。
一张嘴,往下掉白蚁。
“他是死是活?”
“死了。”叶扬真捻了捻手腕三黑二白串珠,“麻烦的是,蚁偶术一施展就是连环术,怨气不散会自发寻找活人将其拖入术中,至死方休。”
“此乃灭人满门的术。”
“他去哪儿?”
“活人多的地方。”叶扬真说,“或者施术者预设好的目的地。”
叶扬真蹲下握了一把羊踩过地土,二指指向眉心,土起火烧成白色。
白土涂在赵家德眼耳口鼻、鞋底,阴白蚁封住不再往下落。
赵家德回了一趟自己家捧了一个漆黑发亮的木板。
又是只有“白”字的灵位。
赵家德恭恭敬敬地捧着灵位去了乱草坑,躺在周雪死地地方。
皮肤逐渐变得透明时不时被顶起,能看清密密麻麻攒动的阴白蚁欲破体而出。
叶扬真敛下眸子升至半空,马褂长袍下摆被劲风翻摆,袖中飞出长条黄纸朱砂符咒层层裹紧赵家德。
单手背后,黑眸收紧,赵家德烧起熊熊烈火。
赵家德凄厉嘶吼,一会儿是周雪的声音一会儿是他的。
橘红色光映在叶扬真侧脸,发丝飞舞,明明是凶鬼,竟无端多了几分圣洁。
“还没完。”
地面上一串白脚印子歪歪斜斜延伸至远方。
周瑾跟在叶扬真身后,拐了几道去了钱家。
钱家门前也种了一棵槐树。
槐树三长两短处楔了钉魂针。
爬满铁锈摇摇欲坠。
“周瑾,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吃点儿水果。”
门后钱家婆子感激不已,枯藤老手在围裙上蹭了好几下捏着两个梨子给周瑾。
堂厅中央,立着只有“白”字的漆黑发亮灵位。
真有意思,白石村里没有一个姓白的,几家却都有姓白的灵位。
白脚印子深深浅浅地印在青苔砖路上,进了一楼右手间房子。
房门紧闭,是钱惊声的卧室。
周瑾径直推门而入。
“这、这是干什么?”钱老婆子吓了一大跳,身体快于大脑挡在门前。
“您让开,有东西祸害他。”
“哪有什么东西,我坐在门口一会儿了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姓白的脏东西。”
“白”字像一道惊雷劈头盖脸砸到钱家婆子头上,不可置信到跳起来摸出钥匙开卧室门不超过一秒。
钱惊声脑子不好,怕他出去乱跑,钱老婆子平日都是给锁卧室里,只有天气好的清晨才放出来透气儿。
钱老婆子手不住的抖。
钱惊声双臂展开整个人呈十字架立在屋子中央,脚背绷直和地面几乎成九十度,颈项高仰着。
似乎有绳子吊着他。
双目瞠目圆,红唇大张,印堂发黑。
炭灰在脚底画了几圈古里古怪的图案。一只阴白蚁在里面打转。
周瑾一脚踹散碳灰。
钱惊声直直向后仰倒,整个人像木棍。
叶扬真现身,拦腰抱住钱惊声后退几步,同时二指点在他头上,金红色光芒流进钱惊声四肢百骸,“急急如律令。”
钱老婆子喜出望外,“软了,身子软下来了。也还有气儿。”
钱惊声蹲下抓一把煮了糯米饭后灶膛灰,扬起,“吾乃城隍,尔等阴魂野鬼,千罪既归己身,来去陌路,为何来犯?”
灰成纱,纱下男子长身如玉,侧颜如琢如磨。
唇角弯起却有几分邪性。
灰成字,上书,“白玲珑,前来复仇”。
钱老婆子抱着钱惊声抖着唇嚎啕大哭,“白家,果真是白家。这么多年了,我日日吃斋念佛,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钱老婆子缓缓说出白家的事儿。
民国年间,这个村子共有六个大姓家族。白、叶、周、钱、赵、李。
白家一家五口,长久以来守着城隍庙,并以神灵信徒自居,待人和善。
那时候正值德、赛两位先生传进来,白家首当其冲。
不准搞迷信,便夹着尾巴做人。
白家有个小儿子叫白玲珑,生地玲珑剔透聪颖过人,唇红齿白跟小姑娘似地,难得地是温润如玉慈悲心肠。
白蚁蛀空了珍贵的书,他不仅不生气,还主动捡枯木喂养白蚁。
白蚁仿佛有了灵性,蚁祸两年吃光别处,愣是不啃白家一草一木。
两年干旱,专家算出城隍庙下是水源。
白家万万不能让人挖城隍庙,会亵渎神灵。
可没有水,方圆十里的村民旱死了一批又一批。
白家五口躲进家里避而不出,无时不刻都能听见村民悲哭咒骂“若真的有神,那也是吸人性命供奉己身安康的伪神、祸神”。
死人越来越多,叶、周、赵、钱、李五家均不得其门而入,咬牙做了一个决定。
熊熊大火烧死白家五口。
这火烧了五天五夜,白家夷为平地,城隍庙挖井果真有水,方圆十里无数人得以生还。
第84章 嫁给凶鬼4
“怨鬼白玲珑执念极强,一事儿不成还有一事儿。叶、钱、李三家有愧于他,一个都跑不了。”
良久,叶扬真缓缓道。
交代钱家婆子看好钱惊声不要出门,在绕屋子洒一圈黑米。傻儿心思澄澈更是纯阳体质,易被鬼利用。
钱家婆子对叶扬真言听计从,恨不得拾掇个香台给供起来。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城隍大人将人给送出门。
“你认识白玲珑?”
“白玲珑”三个字出现时叶扬真愣了一下。
“嗯,他是我挚友。”
叶扬真与白玲珑是至交好友,曾一起踢毽子、养白蚁、读书,从日出到日暮,聊彻长夜。
直到白家被烧。
周瑾觉得她应该安慰一下,暖心话没几句就偏了方向,转到“白玲珑是个什么样的人?”
幸而叶扬真不觉得冒犯,双手背在腰后,神思远飘忆起挚友,“博古通今,宁绕路一里不肯扰浅洼蝌蚪的人。”
“是个温柔的人啊。”
“温柔又懦弱吧。亲眼目睹至亲大火烧身受尽折磨而死,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附和不是反驳也不是。
这话聊死了。
“你怎么想到扮演城隍这么妙的法子。”不然钱家婆子没被鬼害死反倒被吓死了。
“我是东野城隍,由鬼飞升的城隍,交、欢可续你阳气,我则可留人世。”叶扬真认真道,将事情和盘托出,“城隍神鉴一月前被盗导致怨鬼四散,这些天一直在追捕,还有两鬼未归位,白石村接下来不会太平。”
“一个白玲珑不够,还有别的啊。”周瑾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