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今大着肚子睡不安生,好不容易躺在他怀里能睡个好觉却突然被红枣轻声唤醒,自然也很不快。她低头吻了吻他的鼻尖,道:“我去喝口水,你继续睡吧。”
他昨夜看奏折看到很晚,她并不想惊扰他。
蔺郇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哼”,然后翻过身继续睡了。
姚玉苏得以解脱,起身到外室穿衣。
“祖父和父亲怎么这么早就进宫了?”
“国公爷似乎是说二小姐离家出走了。”
姚玉苏穿衣裳的手一顿,惊讶地转头看红枣:“离家出走?”
正殿里,姚国公将昨天发生的事原封不动地讲给皇后听,自然,他掩去了秦氏拼命要进宫那一段儿。
姚玉苏双手按在扶手上,脸色同样不好看。
“她这是要毁了自己啊。”姚国公说完,摇头叹息。
良家女子,谁会做出离家出走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别说家里人会惊怒了,便是日后传出去,她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世?再想找个家世清白的夫婿,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留什么口信儿没有?”姚玉苏皱眉问道。
姚国公摇头:“不曾,若不是她贴身侍女道出了实情,我们竟不知她有这等胆量。”
姚玉珺这一步,势必要将家族声誉一起拖下水,皇后也不例外。
姚江始终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姚玉苏的眼神扫来,他也没有任何开口说话的意思。
“我会派人去找。”姚玉苏看向姚江,“父亲,你最了解玉珺,你将她会出现的地方拟个胆子给我,我派人沿线找去,一定将人带回来。”
姚江抬头,嘴角抿成了一条线,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姚国公以为他是在担心玉珺,哼了一声,道:“教出这样的女儿,简直是败坏姚家的门风。”
果然,姚江的脸色更难堪了。
“祖父。”姚玉苏喊了一声,以作提醒。
姚国公撇嘴,冷哼一声道:“难为你次次都要来收拾咱家烂摊子,既然话已经说清楚了我便不叨扰你了,你好生安胎,找人不是一时的事儿。”
说完,姚国公大步离去。
姚江起身,抬头看了一眼女儿,默不作声地准备跟上去。
“父亲。”姚玉苏在他身后喊住他。
“玉珺自小跟随你们在外游历,不比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你且宽心,她定然能平安归来的。”她轻声道。
玉苏的安慰就像是火星落在了他的耳旁,灼热难耐。昨天难眠的一晚上他都在思索自己和夫人对长女的态度,以为是长女的冷漠让夫妻俩难以亲近,可想来想去却是他们先推开这孩子的。
他转过身去看她,什么话也没说,却是两行滚烫的泪先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似姚江这般年纪的男人早已经历过生死和这世上大多的磨难,却仍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落泪。姚玉苏心惊,不自觉地站起身来。
“玉苏,玉珺以后如何你莫要再操心了,她是她你是你,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他张开口,说了进殿以后的第一句话。
第96章熙熙
都过了好几日,玉苏脑海里还回荡着姚江对她说的话。他像是一个沉睡多年的人好不容易清醒了一回, 又像是一个出走边城的浪子猛然朝家里写了一封家书, 突兀得不行。
自打记事起, 他便没有说过一句站在她的立场上思考的话,纵然偶尔的关心也显得刻意和疏离。在他的心里,秦氏永远是最重要的,女儿们都要往后靠靠。这一点, 很早以前姚玉苏就毫不费力地认清楚了。
如今他乍然冒出一句关心之语, 她竟然无法正视了。说到底, 她已经过了渴求父爱母爱的年纪了,他这一句关心之语落在她耳朵里除了惊奇之外再无其他想法。
值得庆幸的是, 秦氏始终没有到宫里来闹,这让她宽慰不少。
盛夏伊始,姚玉苏的肚子便有些沉甸甸地, 有心人看了之后都会想到这是要临产的肚子, 而不是皇帝对外宣称的七个月。可后宫早已被清理了一遍,兴风作浪之人死的死关的关, 谁还敢指责皇后的肚子和月份对不上?
恰巧此时前方战事迟滞不前, 小璃国虽自己不能抵抗大齐却结了不少的盟军,在大齐的驻防地周边以弧形的方式步步逼近。肖豫和宋威都是年轻的战将,聪敏有余狡诈不足,应对之时有些处于下风。
蔺郇的眉头这些日子都没有松下来, 一是担心皇后生产之事二是担心前线战况, 两件事盘旋在他的心头, 他一日比一日低气压。
这天夜里,他哄睡了玉苏之后又爬起身来看地图,手里拿着碳笔,勾勒着大军应该反攻的线路。
玉苏睡到一半儿就醒了,肚腹酸胀,有些想如厕的感觉。她撑手坐起来,见外间有点点余光漏了进来,便知道蔺郇是又睡不着了。
蔺郇正握着碳笔思索,冷不丁地瞥见身旁的影子,一下子抬起头来,目光凌厉。
“还不睡吗?”姚玉苏穿着宽袍走来,步伐缓慢。
一瞬间,他眼里的戒备退去,取而代之地是温情。他放下碳笔,道:“前方战事不顺,朕有些担心。”
玉苏走过来与他并肩而立,单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之姿:“年轻人都是在一次次战争中历练出来的,不一定每次都要你给他们规划好线路才能取胜。这两位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双剑合璧,一定可以破解困境的。”
蔺郇微微一笑,何其有幸,他找到了一位可以轻而易举就能化解他心中烦躁的妻子。
“朕只是担忧罢了,并不是不相信他二人。你说得对,经历都是累积起来的,若每次都安排好了才放他们去搏,未免失去了锻炼的意义。”蔺郇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握笔的手,擦完之后扔至一旁,道,“走吧,朕陪你睡。”
她点头一笑,主动将手伸过去。
烛火的余晖下,两道身影渐渐朝内室走去。
突然,其中一人停下了脚步,腰腹微微弯起。
“怎么了?”
“肚子……有些难受。”
方才只是酸胀,还能忍受。可走了两步之后突然觉得沉重的肚子在往下沉,像是要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