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去的路上，郁默在心底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巨响，惊天动地般让人震撼。

那是临城雨夜打雷的声响，混杂着两个男人从高楼九十七层顶坠落的巨响。

郁宗权死了，小谭光荣牺牲了。

第16章 第16章

六月九号，黄昏时分。

就在严劲他们从临城返回锦城的途中，锦城广安大厦楼顶有人轻生了。

郁默站在楼顶，静静听风呼啸。

远方工厂排出了滚滚浓烟，将广阔无垠的天幕熏染成沙土黄。泥黄的云层变得充满沙土颗粒质感，一卷卷地码放在静谧天空。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很多年以前，学过高适的《别董大》。而这一句，正是郁默此生最为迷恋的意象。

天际混浊的黄云近在咫尺，身边仿佛有万千风雪肆虐。郁默站在她所臆想的狂风暴雪中央，凝望虚无的远方。

她曾在严劲家的落地窗边很多次眺望广安大厦楼顶的迷离灯塔，如今亲身站在这里，一切似乎也不过如此。

白日不会有黑夜的繁华。

她对这座大厦的楼顶大失所望，亦对这个世界大失所望。

于是离去成了她的归宿。

坠灭。

不再有任何留恋。

第17章 第17章

很多年以后。

好吧，其实也就是十几年而已，不过弹指一挥间。

严梓欣的婚礼很热闹——她一向是个广交朋友的外向女孩。

曾经也想过潇洒自由一辈子，最终却还是在三十几岁的年龄妥协，走寻常路，结婚生子一步步为自己安排。

她的新郎，当然不是从前的白月光男孩邓一帆。事实上，严梓欣大学毕业后都快忘了邓一帆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时间久了，她才知道，未来还会遇到许许多多人，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今天给严梓欣当伴娘的，是她的继妹。

父母离婚后，母亲再嫁了，生了个女儿，日子过得幸福美满。父亲一直没有再娶，每天仍旧忙碌于工作，到现在还没退休。当然，他离退休也不剩几年了。

前妻缓缓走来，向严劲笑盈盈地敬酒：“这些年，辛苦你养孩子了。”

“不辛苦。”严劲朝前妻笑了笑。

他和前妻一直很和睦。他们离婚时极其平和，毫无纷争；离婚后也极其平和，逢年过节甚至会相互往来，诚挚祝福。

他们两人都老了，饱经风霜。

他们站在台下，看着新郎为女儿佩戴戒指，看着这对新人甜蜜拥抱。

前妻忽然发现，严劲的眼眶有些湿润，微不可见的闪烁着泪光。

他这个男人，一辈子倔强。坚硬如顽石，连挨枪子儿的时候都不曾落半滴泪，现在竟然……

“女儿长大了，总要嫁人的。”前妻轻声安慰严劲：“小程他是个好孩子，肯定会好好照顾欣欣的。你就放心吧。”

“嗯。”

没有人知道严劲那几滴热泪为谁流淌。

婚礼前夕，严梓欣终于告诉了父亲一个秘密。她说，当年她骗了郁默，让郁默对他彻底死心。她还说，很有可能郁默就是因此而跳楼自尽。

其实不是。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是最后一根。每一根都有罪。

——如果那孩子现在还活着，如今也该嫁人了吧。

——这世上，该要有怎样温暖体贴的人才能真正救赎她。

新人已经笑容满面地走到了严劲这桌。

他们敬酒。

严劲饮完一杯酒，吞下一声叹。

曾有一朵花儿在他心底绽放。

只可惜，那朵花儿还没来得及完全展现她的娇艳芬芳，就被风雨所折断。

第18章 后记

这是一篇‌‍‌‎言­​情‎‎小说，但所言之情并非“爱情”，并非纯粹的爱情。

我自认为写了一个悲剧结尾的故事。不知读者朋友们是否觉得“悲”，也不知大家所觉得“悲”的点在何处。

我认为全篇最大的悲哀在于：郁默不爱严劲，而严劲却爱上了郁默。

是的，我没有笔误。郁默不爱严劲。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一个像父亲那般能给她安全感和关爱的成熟男人。她只是恰好在最迷茫无助的时候遇到了严劲，一个完全符合她的臆想要求的男人。也就是说，如果遇到的不是严劲，是另一个沉稳而温和的中年男人，郁默也会心动，也会把对方幻想成爱慕的对象。

其实往往“爱上”一个异性根本不需要了解TA太多，只需要足够的想象力。用你喜欢的滤镜把TA美化得足够好，足够满足你的要求，你就会爱上TA了。就这么简单。

郁默她只是太缺爱了。但她缺的不是爱情，而是亲情之爱。爱是复杂的，她从未恋爱过，不知爱情滋味，误以为自己想要的依赖是爱情能够给予的，误以为自己对于严劲的感情是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郁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严劲作为一个阅历丰富的四十一岁成熟男人却能看清。

正是因为他明白郁默想要的不是爱情，所以他无法轻易给予。但是感情是复杂的。当他对郁默的关怀、怜悯以及郁默这个女孩本身的柔弱汇聚在一起时，那份复杂的感情逐渐酝酿成了爱，爱情的爱。

这里我想提到文中很关键的一点。严劲和前妻离婚，是因为两人志向所在不同。前妻想要权贵，严劲给不了。因为他是一个过于正直、绝对不会逢迎的人。

人活到中年，还能像严劲这样满腔热血，有理想有抱负，不媚俗不为生活不为利益低头，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在前妻眼里，严劲是个傻子，是个倔强的傻子，是个不现实的傻子。

但郁默不像前妻这样世俗。郁默她崇拜严劲，就是因为严劲这个人正直，虽外冷但内热。郁默是最理解严劲的一个女人。

正是因为郁默能够理解他的人生追求（从蓝葶案可以看出），严劲才会对郁默有不一样的印象，才会对她有异样的感情。

可惜的是，严劲最终没有机会告诉郁默他的感情，郁默已经坠楼身亡了。

他们错过了。

更可惜的是，郁默一直到死也没有找到倾诉对象。她想把自己黑暗的人生倾诉，却不知向谁倾诉，从何倾诉。从周芳华第一次听说“小姨强。奸她”这个消息时的表现来看，郁默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倾听者了。

那么，如果郁默没有跳楼，他们会在一起吗？

不会的。

自杀是她的宿命，也是她的解脱，她不可能长久而痛苦地忍耐下去。

退一步说，即使这么活着，严劲也不可能真的和她在一起。

她还未成年，分不清爱与情，严劲不能仗着自己成年人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