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和你继续当朋友了,我没办法把一个处心积虑勾引我爸的同龄女生当成好朋友。”
“……好。”郁默没有挽留。她的脑海里早已一片空白,不能支撑她构思出任何挽留朋友的精妙语句。
严梓欣愤然离开了医务室。
郁默像一具尸体般躺在病床上。快要再次睡着时,郁默突然有些后悔:如果把抑郁症的病情告诉严梓欣,会不会…得到她的理解和原谅?
算了,抑郁症不应该成为她用来博得他人同情怜悯的工具。虽然她已经成功用这个病情获得了严劲的怜悯。
怜悯当然不是爱。也不是爱情。
但没关系,至少怜悯和爱都是感情。至少他对她有了某种感情。
第14章 第14章
同桌之间的冷战和那张高考倒计时牌暗暗较量着,看谁能硬撑到最后。
郁默和严梓欣谁也没有迈出第一步,先向对方道歉。这是个复杂而矛盾的问题,所以很难判断究竟谁有错。
眼看着已经是六月五号,距离高考只剩不到七十二小时。
熬到放学,严梓欣无精打采地清书包,正欲离开,却被郁默轻轻拉住了衣袖。
就这么个动作,严梓欣心头一酸。她其实也不想和郁默这个好朋友绝交。
严梓欣那天是因为被怒气冲昏了理智,才会对好朋友放狠话——她恨郁默把自己视如珍宝的男孩当作尘埃,也恨郁默对她的父亲有所觊觎。然而等她静下来再想,却觉得郁默不喜欢邓一帆并没有错,郁默喜欢严劲也没有违法犯禁。
“高考加油。”郁默还是没有向严梓欣道歉或者提出和好,只是真诚地送上了祝福。
六月七号参加高考,六月六号不用到校,学生们自行在家复习即可。而郁默和严梓欣不在同一个考场,所以高考那两天很有可能见不到面,高考过后更是有可能彻底失去联系。今天放学时分是和解的最后机会。
“你也高考加油。”严梓欣朝着她很浅很浅地笑了一下,唇角上扬的弧度一闪而过后又立即恢复了原状。
人类的表情大概比语言更丰富。那些无法说出口的东西,一个表情就能轻易表达。而它又是那么的微妙,只有当事人双方能够互相解读。外人往往是看不透这一层的,当然,外人也不关心。
“如果我没有那些念头……我们还能重新成为朋友吗?”郁默很少如此卑微。
她说的“那些念头”,严梓欣当然明白。
“………我…”严梓欣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郁默没做错,只是她不能接受好朋友和父亲在一起的画面。
“能吗?”郁默问。
她这些天想过了,如果未来真的和严劲在一起,总要过严梓欣这一道关。严梓欣坚决不能接受她,严劲也会因此感到为难。
更何况,郁默知道严劲根本就不爱她,只是出于怜悯才会对她许下承诺。如果让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为了她而感到为难,甚至为了她而和至亲闹得不愉快,太不值得。
“能。”严梓欣重重地点头。她其实很想说,就算郁默还存有“那些念头”,两人也可以是朋友——人生难得遇见几个真心朋友,说散就散未免太可惜。
但是严梓欣终究没有说这些话。
“那就好。”郁默与她道别:“再见。”
“嗯,再见。”严梓欣落寞地拎着书包下楼,独自坐地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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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默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片混乱。
她的卧室隔壁,也就是小姨的房间里,死人了。那威严苍老的男人最终死在疯子小姨的身上。
郁默不在家的那几个小时里,他把疯子小姨关在房间“惩戒”,处以最为残酷的“肉。刑”——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肉刑,而是以强制性。交的方式进行肉。体的折磨。
他没有想到周丽臻这个疯子会在枕头底下藏匕首,也没想到在他尽兴后喘着粗气恢复体力时,会有一把匕首骤然插。入他的胸膛,毫不留情。
郁默在别墅一楼就闻到了血腥味。
奶奶请来医护人员在别墅里私密抢救,毕竟他死在媳妇的妹妹身上是家丑,不可外扬。只可惜抢救无效,终究没挽留住性命。
小姨近乎癫狂的笑声在空荡的别墅里反复回荡震响。她是那逃脱牢笼重返原始森林的迅猛野兽,她是原始世界的王。
而野兽的孩子辰辰却什么也不懂,像幼兽般被周芳华一直紧紧护在怀里。
医护人员们不断进进出出,奶奶守在门口雷厉风行地指指点点,妈妈和表弟像苦情剧里的落难母子那般相依为命。
郁默再次在这一团糟中深刻感受到,她只不过是个局外人。
她没有奶奶那么焦急,也没有妈妈那么不安,她面对那位家族权威者的死亡甚至没有丝毫悲痛,当然,也没有欢喜。
日落。昏黄的,凄厉的,衰败的。
郁默背着书包,神色淡漠地走回卧室。她突然不再惧怕疯子小姨——周丽臻现在最多也只能杀了她,难道还能对她做别的什么?死亡注定是她的归宿,让周丽臻提前送她一程又何妨。
但周丽臻今天没有为难她。在郁默与周丽臻擦肩而过时,周丽臻甚至停止了癫狂的大笑,诚心诚意对她说后天高考加油。
郁默没有理睬周丽臻,仿佛没有听到那句祝福。
即使关上房门,隔壁的血腥味也能透过厚厚的墙壁渲染进来。这个家,从来都是一座杀戮的地狱,区别只不过是有些人心死,有些人身死。没有人能在这钱权色。欲的杀戮场身心俱全地活着。
她开始吃药。庞碧风医生给她减少过用药量,是的。但郁默始终摆脱不了药瘾,依旧在以前那位无良心理医生那儿开药,过量吞食药片,摧残自己仅仅十七岁的身体。
荒唐的是,她滥药几年,家中竟无一人发现端倪。他们都以为,她生来就如此沉默寡言、生来就如此脆弱病态。
吃完药,情绪依旧不见好转。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
郁默自我挣扎,就像沉溺在死亡流沙中的一棵低矮树苗。她当然无心复习备考。
她突然站起来,大步走到书桌边,狠狠地、发泄般拉开抽屉,一页一页撕毁伴随多年的日记本,粉碎曾经留下的那些文字。
极度痛苦的亦或是虚妄的。
满地都是碎纸片。碎纸上满是蚂蚁般残破的黑色汉字。就像是爬了一地密密麻麻的蚂蚁。
一整本日记撕完了,意犹未尽。郁默开始对那些成堆的试卷套题下手。那些成绩优异的试卷全部变成了破碎垃圾。
她荒落地坐在原地,就像很小的时候,坐在地板上玩儿童玩具那般,抓起碎纸片,再扔掉,再抓起,再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