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个男人！你放我出来！我要见我儿子！”

小姨周丽臻的声音尖锐而清晰。她肯定没疯，至少现在是清醒的。

郁司霆是爷爷的大名，在这个规矩繁多的大家庭里，郁默几乎从未听过谁直呼这个名字。包括奶奶都没有权利这般无礼地称呼她的丈夫。

但是小姨这么喊了，而且，她还喊了“你儿子”这三个字，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好比朗诵那些令人声嘶力竭的台词。

辰辰还在聒噪地大哭着。如果可以，郁默甚至想在他嘴里粗暴地塞上一团抹布。这个家庭永远可以激发出她体内深藏的暴戾。

她的双脚如同被胶着在原地般，站在自己的房间和小姨的房间居中位置，走不动。内心有种近乎残暴而丑恶的震撼将她固定住，使她动弹不得。原来辰辰的父亲……竟然是她爷爷郁司霆么？！

父亲郁宗权已经好些天没回过家了，他应该不在锦城，甚至不在国内。他似乎在躲避着国内的什么，但具体躲避什么，郁默无从得知。或许这个家庭里的其他成员也都无从得知。

小姨不愧是辰辰的母亲。母子二人咆哮嘶吼的功底简直难分高下：“郁司霆！你就这么狠心对你儿子！”

她这个演员吼得太卖力，成功吸引来家中所有成员。妈妈、奶奶、当然还有爷爷，纷纷从自己的房间赶来，齐聚在这座牢笼门口。

“贱货，又在发疯了！”奶奶嫌恶地跺了跺脚：“满嘴疯话！”

“郁默，你过来。”妈妈非常柔和地招了招手，就像召唤一条听话的家犬：“来，别站在小姨门口了。”

郁默朝着她从小并不太亲切的妈妈走过去，寸步难行。然后妈妈牵着她，把她带到另一间卧室。郁默没敢回头，她在嘈杂的哭闹声中听到了开锁的声音。是爷爷，这个家中掌握着顶峰权力的男人，打开了牢笼，释放出了被囚禁的林中野兽。

不对，不是释放。爷爷打开牢笼，只是为了走进去，亲手杀死这只躁动的野兽，剥开她昂贵美丽的外皮，吞噬她的骨肉，狂饮她的浑血。

残暴血腥的画面，是从来不允许任何未成年人围观的。辰辰是未成年人，所以他被奶奶带走了；郁默亦是未成年人，所以她被妈妈带走了。

“郁默，你听我说，小姨她神经有些问题，总爱乱说话，”妈妈慢条斯理地欺骗小孩，眼睛里流露着温柔而镇定的光芒。

就在这一瞬，郁默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精通撒谎之道。原来是跟妈妈学的。就像辰辰学他妈妈那样，不顾形象地嚎叫。

“我知道的。”郁默的眼神同样温柔而镇定，同样虚假得恰到好处：“小姨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永远不会。”

妈妈难得母性光辉闪烁，抚着女儿的脑袋轻轻说：“最近一段时间，你小姨疯症得更严重了，每天都很吵闹，会影响到你复习备考。送你去好朋友欣欣家里住几天，好吗？”

看来，爸爸走之前还没跟妈妈叮嘱过。郁默将郁宗权警告的那句“以后和严梓欣走远一点”抛在脑后，回答道：“好，严梓欣正好邀请我去她家住。”

“明天参加完你们班家长会，我会和欣欣的爸爸商量的，麻烦他允许你在他们家住一周。”妈妈说：“如果一周以后，小姨的情况好转了，再把你接回来。”

一周的独处时间…足够勾引严劲了。

郁默心满意足，甚至想要感谢周丽臻这个“疯”女人，想要感谢爷爷这个权威者，当然更要感谢她宽宏无私的好朋友严梓欣。

周芳华以为自己成功降伏了女儿，又拉着女儿问了些近日学习状况，才宽慰地送她回到卧室。周芳华以为这个秘密是瞒得住女儿的……

周家和郁家是世交，很早以前，老一辈就选定了周家大女儿嫁给郁宗权。后来周家败落了，尽管郁家看不上她们，却还是让郁宗权将周芳华风风光光地娶进了门。

那天晚上，周芳华与郁宗权这对新人洞房花烛夜，却没能想到，郁家长辈郁司霆在这一夜强占了年轻貌美的周丽臻。

男人，一旦管不住下半身的时候，是万万不记得“廉耻”二字如何书写的。管他是什么上流权贵还是下流凡夫，通通是决心不要脸的时候便彻底不要脸了，龌龊事干尽。

周丽臻原本只是给姐姐当伴娘，却不幸遭遇了亲家的强|暴，一夜之间，从纯洁处。子变成了妩媚妇人。所以，她开始装疯。

她其实并不疯的，从来都不。只是若不装疯，如何掩盖内心的耻辱？

周家败落荒凉，为了存活，也就默许了郁司霆对周家二女儿周丽臻的猥。亵行径。于是他们找了个巧妙的理由，反正周丽臻也神经癫狂了，不如就让她一直跟在姐姐身边，由她最亲近的姐姐时常照顾着。

然而事实上，周丽臻不是跟在她姐姐身边，却是跟在姐姐的公公身边。她本是林中潇洒自由的野兽，却终日囚禁于牢笼。

郁默的奶奶，也即是郁司霆的正妻，早些年是有想过赶走周丽臻这个妖精的。

但偏偏周芳华和郁宗权这对夫妇太不争气，在生下女儿郁默以后，再也怀不上第二个孩子。医生检查过，是郁宗权的问题。

总不可能让势力庞大的郁家，就这么孤苦无男丁地绝了后吧？所以身为真正家主的郁司霆，屡屡强迫周丽臻，终于让她怀上了一个郁家的儿子——郁辰，那个可爱得嘴脸恶心的小男孩。

郁辰自幼黏母亲，比小女孩还爱黏着母亲，一时半会儿不见着，便要哭，就像方才那样撕心裂肺地哭。

爱哭就爱哭吧，没关系，只要他是男孩就够了。他是绝对会比女孩子有更多用途的男孩。

延续香火、传宗接代这件大事么，自然比什么都重要。在那些愚昧之人的眼里，生出女儿是不算完成传宗接代任务的，女儿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嫁出去的一泼水罢了。只有生儿子才是能稳固家族根基的。若没有儿子，甚至会沦为他人眼里的笑柄，哪怕你家大业大，荣华无限。

不过是愚人笑愚人罢了。一群愚人。

能想象么？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在这片繁荣昌盛的无疆山河，在锦城这样发达的一线城市，竟也还大面积顽固残留着这般腐朽愚昧的思想。而在计划生育的那几十年里，有多少条阴沟里流着小诊所打胎的污血，又有多少污血曾是女孩儿的生命？

她们生来轻贱，只配被机械设备绞成一团团模糊的血肉，塞进瓶里。

周丽臻恨郁默不是个男孩。如果郁默是个男孩，她也不至于后来受尽苦头，遭百般折磨，小心翼翼孕育得之不易的试管婴儿。

她抵抗不了这个黑暗家庭中的其他人。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精明，不是她能对抗的。周丽臻只好挑软柿子下手，找到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