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容桂,你才到娘娘手底下的时候,干坏了多少差事,你自己说说?不是姐姐替你打掩护,你还能在这儿站着?!你总怨姐姐偏心,待你不好,你也不把镜子照照,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出来!真是人贱骨轻,忘恩负义,呸!”
春桃几乎一口啐在了容桂的脸上。
这些刺耳言语,砸向容桂。
容桂是偏房所养,母亲又是勾栏出身,素来心绪多疑多思,最听不得“人贱骨轻”这样的词儿,顿时脸涨得通红,尖声道:“我敬你是姐姐,你却骂谁?!这里是皇宫,你口出污秽之言,就不怕我去告诉太妃娘娘么?!”
春桃眯起了眼睛,自上而下的瞧着容桂,点头叹息道:“我说你愚,你果然愚不可及。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前回的教训还不够么?咱们两个说话,哪个听见了,谁能替你作证?再则,就你嘴里说若华姐姐那些话,又很干净么?单凭你平素的做派,你说给太妃娘娘听,娘娘又会信么?娘娘早已厌了你,你又到她跟前去告她的心腹爱婢,你以为娘娘会听谁的?保不齐,反安你一个造谣生事的罪名,将你打发了呢?”
容桂脸色煞白,胸脯起伏不定,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春桃所说,她根本无力反驳。太妃娘娘不喜她,那也是明摆着的事儿。
她只不甘心,为何人人都偏向着那苏若华?!她也不过是个宫女罢了!
斥她忘恩负义,苏若华对她又有什么恩惠?!到她手底下,她教导规矩难道不是该的?即便自己办坏了什么差事,她是执事姑姑,不紧着描补,只怕板子也要挨在她身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祸福相依罢了,说什么恩惠照顾?
也似她嫡母一般,每月按时发放份例,便如给了她天大的恩德。凭什么呢,同样都是容家的儿女,偏房的女儿又怎么了?
她便不信,她容桂就当真事事不如人!
容桂拿手帕擦了脸,也不同春桃再分辨什么,顿了顿足,扭身走了。
春桃看着容桂的背影,若有所思。
苏若华跟着李忠走到养心殿外,李忠便将身一躬,笑道:“若华姑娘,您请吧。”
苏若华微微疑惑:“竟不需通传么?”
李忠笑眯眯说道:“皇上吩咐的,姑娘若来,只要里面没有外臣,就无需通传。”
又是不合规矩之事!
苏若华抿了抿唇,迈步入内。
她轻步走至东暖阁前,透过珠帘,隐隐望见陆旻正仰卧在一张红木扶手躺椅上,不知是否睡着了。
她有些犹疑,毕竟无人通传,皇上若未睡着倒也罢了,倘或他竟睡去了,自己这样贸然进去,那是犯了惊驾罪。
虽则,她也不知,陆旻到底会不会同她计较这个。
正当犹豫之时,陆旻却忽然开口道:“还不进来,杵在门口做什么?!”
苏若华这方轻轻走进门内,到了陆旻身侧,微微一顿,还是屈身行礼:“奴才见过皇上。”
陆旻仰在躺椅上,一足点地,轧着那躺椅一上一下的晃动。
这举动,原是轻浮的,落在一个帝王身上,着实不雅。然而放在陆旻,却不知怎的,凭添了一抹风流不羁的气度。
他已换了一袭天青色暗绣松竹纹绸缎常衫,头上并未戴冠,越显得俊颜如玉,身长如竹。
陆旻没有动弹,薄唇一掀:“平身,坐。”
苏若华略一迟疑,皇帝跟前,哪有宫女落座的份儿?这当然也不合规矩,但依着陆旻这一贯的脾气,如自己不依着他,怕是越发不可开交。
好似,自从重逢,他就总逼着她坏规矩。
她起身,自一旁挪过一张春凳来,浅浅的坐了,等候皇帝发话。
然而,陆旻却始终没有言语,依旧一上一下的轧着那躺椅。红木的椅子,在青石砖地上发出咯呀咯呀的声响。
苏若华无奈,只得开口问道:“皇上,招奴才前来可有吩咐?”
陆旻鼻中哼了一声,言道:“无事,你便不能过来了么?”
她又没有这样说!
苏若华嗔怪也似的看了陆旻一眼,见他那双丹凤眼合着,压根没看自己一眼,心里便越发怪异了。
她到底是恭懿太妃的宫女,在太妃那边当差,无事把人叫来做什么?
寿康宫那边正忙碌着,倒叫她来这儿坐着看他打瞌睡,成什么道理!
陆旻又道:“去给朕沏盏茶来。”
苏若华看了陆旻一会儿,便自起身,走到博古架边,自一溜小瓷罐中取下一口汝窑雨过天晴冰纹小圆罐,打开一瞧,果不其然,里面是金骏眉。
博古架上放茶叶罐子,这还是陆旻做皇子时候的习惯,这些年了总没有改。
金骏眉是红茶,甘甜润滑,回味颇有蜜香,在京城之中多为女眷所喜,陆旻喜好红茶,倒不多见。
这是皇帝的口味,旁的妃嫔一概不知,前来侍奉伴驾时,往往自做聪明,以自家父兄喜好为凭,或用西湖龙井,或沏碧螺春,但皆不合上意。
自然,陆旻也从不在意这些女子能否揣摩他的喜好心意,揣摩不着,更好。
苏若华按着往日陆旻的口味,捏着分量取了茶叶,放入青花瓷茶碗之中,倾入滚水。
陆旻在那躺椅之上,却微微张开了眼眸,只看那细如柳条的腰肢在架子边晃动。
茶略闷了片刻,苏若华便端至陆旻身侧,说道:“皇上,茶来了。”
陆旻这方坐起,自她手中接过茶碗,揭了盖子,一股白腾腾热气便扑了出来。
他瞧着苏若华,低声道:“茶太烫了,替朕吹吹。”
苏若华睨了他一眼,嫩红的唇轻轻抿了抿。
这等服侍人的差事,往常她也没少干,但从未像今日这般心猿意马。
陆旻盯着她的眼神,热辣辣的,令她的脸也热了起来。
陆旻是皇帝,这是吩咐下来的差事,她只能听命。
她微倾了身子,凑到茶碗前,将菱唇圈成小小的樱桃状,轻轻吹着碗里的茶水。
茶水被吹起波澜,白雾蒸腾,将她的脸染上了一抹晕红,光洁的额头上,发丝湿漉漉的,越发的乌亮。
倒叫他想起,昔年时候,她在沐房浴身已罢,出来唤他去洗漱时的模样来——她一手挽着尚且滴水的长发,一面唤着他七郎,半生不熟的身躯裹在白绸衫下,虽还不如成年女子的丰腴曼妙,却已逐渐现出了玲珑有致的曲线来。那时候,她也如现下这样,双眸如水般清澈,白润的肌肤泛着晕红。
陆旻忽觉得有些燥热,体内更洋溢着一股难言的冲动。
他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作为一个正当龄的男子,他怎会不想要女人?
其实,早在他第一次于梦中见她,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生母林才人总愁他没个同龄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