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马要从李衾身边要冲过去,冷不防李衾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并缰绳:“萧大人!”
李衾之所以愿意答应萧宪来替他送行,一则是知道萧宪病着,二来……也有一点属于他自己的私心。
此刻见萧宪这么匆忙而来,还以为他是病糊涂了,临门又不舍得放那个人走了。
于是李衾道:“萧大人,长痛不如短痛,如今送都送别了,何必再自寻烦恼呢。”
萧宪眼冒金星:“你放手!”
李衾同他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盯着他道:“萧宪,我知道你的心意,其实我跟你一样。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替你送别吗,因为我想亲自送她走,因为我要让东淑知道,除了她,世间没有人可以以假乱真。”
“你闭嘴!”萧宪出城的时候就给风扑的厉害,何况又是病中,情急之下咳嗽连连,他拢着唇:“我不管你有一万个一千个理由都罢了,李子宁,你别拦着我,不然的话我会后悔终生的,还有你……”
他说了这句,感觉李衾攥着自己的手稍微有些松动了。
顷刻,李衾眼中多了些怜悯,叹息道:“萧宪你是不是真的病糊涂了。”
萧宪用力将手抽回来,进怀里把那张方子掏出来:“你自己看!这是她写的,留春亲自看着她写的!”
将药方丢给李衾,萧宪一抖缰绳,不由分说又打马去了。
身后李衾莫名其妙,直到将那药方展开。
看见上面的字迹,李衾惊疑抬头盯着萧宪快马加鞭追过去的背影,这才明白了萧宪说“会后悔终生”的话。
这是属于萧东淑的字,这世间只有他跟萧宪最为熟悉东淑的字迹了,而李衾确信,眼前所见的字,绝不会出自别人之手。
不管“江雪”的举止言行多类似东淑,他统统可以认为是伪造的,或者是阴差阳错的相似,但是这字迹,一笔一划,若有半点的伪造或者模仿的痕迹,都绝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纵马回城,到了别院,萧宪抱着东淑下车。
他本就是病弱的人,加上不顾一切纵马出城,一路上心神恍惚,哪里还有力气,可虽如此,仍是紧紧抱着不肯放。
于是两个人差点儿都摔倒。
李衾却是军伍出身,体魄强健,马上生涯只是平常,见状及时的将他一扶:“我来吧。”
萧宪抬头的功夫,李衾已经探臂把东淑抱了过去。
怀中的人很轻,他感觉自己所拥着的不过是着了衣衫袍裙的花枝子,轻轻盈盈的。
这让李衾想起上次扶她上车的时候,双手曾握过她的腰肢,的的确确是不盈一握的。
这会儿却仿佛比上次更加清瘦了。
他心中起了这个念头,却又很快醒悟过来。
当下忙敛了心神,只心无旁骛地抱着人进门。
迈步从二重厅上向内,一阵穿堂风贴地吹来,很是猛烈。
李衾本能地俯首侧身,把她往胸前抱高了些,免得风扑了她。
就在这时候,怀中的东淑微微睁开双眸。
错落的长睫闪烁,东淑看见面前那张熟悉之极的脸,鲜明的眉眼,如同她无数次的梦境所见。
像是还在梦中,又如同才梦醒,东淑看了李衾片刻,轻声唤道:“子宁……”
两个人靠的这么近,李衾的耳目又极出色,是再也不会听错的。
他扭头看她,双眼微睁:“你、叫我什么?”
“子宁……”东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莞尔一笑,喃喃道:“你、终于回来了啊。”
李衾僵住了。
第57章
任凭李衾不动如山, 这会儿给东淑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弄得双臂微颤,脊背上酥酥麻麻的。
他盯着东淑半开半闭的眸子:“你、你再说一遍?”
东淑却仿佛困倦乏累极了,长睫掩映, 蝴蝶翼翅似的扇了两下,便又缓缓合了起来。
此刻萧宪赶上来:“怎么了?”
李衾转头看向萧宪,暗自深吸一口气:“没什么。”然后他重又把东淑抱紧了些许, 迈步向内而去。
一直送了东淑到内室, 将她放在榻上, 李衾才退后。
萧宪却不避嫌疑地坐在床边上,因为他出来的急,身上都没有带帕子,便跟甘棠要了一条帕子, 浸了水,自己亲自给东淑擦拭唇边的血渍。
从来都是别人伺候着他,何况他最怕这些血啊, 伤之类的,如今却心甘情愿, 动作温柔的令人心悸。
李衾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东淑的脸上。
他的脸色沉静如常, 但只有李衾自己知道, 他的心跳的多快。
李衾想要靠近,可又死死地自制着。
这种感觉……或许有点儿类似于“近乡情怯”。
室内,因为有萧宪亲自护着, 甘棠也帮不上忙,就只站在旁边等候吩咐。
明值趴在床的另一边,看东淑并没有醒,忍不住问萧宪:“萧大人,姐姐是怎么了?”
萧宪的手势一停,然后道:“放心吧,没事儿,我已经派人去传太医了。”
“谢谢萧大人,”明值刚才也看见萧宪给东淑擦拭血渍的动作,此刻不由道:“萧大人,你对姐姐真好。”
萧宪看了这孩子一眼,他的心情极为复杂。
不多时太医到了,入内给东淑诊了脉。
太医说道:“夫人的脉象虚弱细微,是天生的元气不足,加上失于调养,导致体弱多病,之前大概又是遇了事,惊怒急攻于心,导致血不循经。”
萧宪只问:“有没有大碍,如何调养?”
萧宪跟李衾两个人都在,这太医很不敢怠慢,躬身行礼道:“回萧大人,应该是没有大碍,只要别再受什么惊吓之类的便好。另外,这种症状,宫内新出的‘宁坤丸’倒是适用,另外下官再开两幅调剂的药,外加食补上用心,不出七天就能起效,三两个月便可转好。”
萧宪见他说的详细,那颗心才定了,又问:“那现在为何还不醒?”
太医道:“之前血气上涌,心燥气乱,所以会觉着疲乏无力,神智昏沉,睡一会子倒是没有坏处的。”
萧宪才道:“既然如此,且快去拿药!”
等太医去后,萧宪又忙走到床边细把东淑看了半天,暗暗地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等他转身的时候,却见李衾站在门边上,静而不动。
萧宪从进门开始,满心都在东淑身上,竟没有留意李衾。
此刻对上他的目光,才醒悟原来他一直都在这里。
萧宪在心中飞快地盘算了会儿,便走到门口,对李衾道:“跟我出来。”
李衾默不做声,尾随着他到了外间。
萧宪本是病中的,可为了东淑,身心都扑在她的身上,哪里还记挂自己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