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身体里的生机被快速抽离,她唇瓣微动,连一个字、一个词都说不出来。
梁谷蕾就这般死了,她那双清亮闪着泪光的眸子依旧大张着,似乎是不甘心、依旧想要多看看这世界几眼。
她还是这般年轻,她才十八岁,她是大梁皇室中千娇百宠的公主,可她的死却变成了亲哥哥阴谋中的一环,这致命的一环。
沈初黛伸出指尖温柔地将她眼睛合上,沉默半晌站起身来,而房门就在此刻吱丫一声开了,紧接着传来了纷杂的尖叫与吵闹声。
这些尖叫声引来了大梁和亲使团的侍卫,见着公主被杀,他们脸上涌上无尽愤怒,眸中冒着火火焰,不知是谁混在里面喊了一声:“杀了这个凶手,给公主报仇!”
这一声带起了下一声,一声接一声,到最后所有侍卫都拔出了刀剑,沈初黛带出来的人手并不多,但也毫无畏惧地拔出刀剑。
两方争锋相对,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大梁和亲使团的侍卫动起了手来。
接过歌七递来的刀,沈初黛仍是有些心神恍惚,直到血腥温热的液体迸溅上脸颊,看着自己带着的人被打得节节败退,她才终于咬了唇拿起刀加入战局。
这一场血战,她打得实为狼狈,敌众我寡、她又无法下死手,对方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沈初黛与带来的几人,被他们包围在圈里,就算打倒了一批新的一批还会涌上来。
终于在快要支撑不住时,门口传来了整整齐齐快速行进的脚步声,大批的禁卫军赶了过来,将大梁和亲使团的侍卫全部生擒。
沈初黛已经打得麻木,一时间停了下来,竟是头晕目眩、几欲昏倒,她身形晃了晃就在咬牙坚持之时,身后却是传来温柔的一声轻唤。
“阿黛。”
陆时鄞被禁卫军簇拥着,他坐在轮椅上,精致如水墨画的眉眼氤氲着疼惜。
“阿黛。”
第二声落,她终于眼前一黑往后栽了下去,栽进了他温暖的怀抱里。
☆、第六十三回
边境邯城
书房内, 邯城知府谢奇元、副将张鉴正同沈桦安商议着政事, 谢奇元将日常政务禀报完, 张鉴方才开口汇报:“沈将军, 城中又混入了疑似密探的可疑人员, 被守军抓住后不等拷问, 便服毒自尽。”
这已是本月的第三例。
沈桦安不由紧锁眉头,大梁与大邺在世宗皇帝时期便结了仇怨,大邺邯城毗邻大梁, 他自小在此长大, 自记事起便是战火不断。
直到今年他重新回到邯城, 大胜了两场战役,加之大梁大皇子梁永力排众议,屡次向大梁皇帝上书请求和解,终于大梁皇帝松了口, 愿以割地与姻亲求得同大梁和解。
这消息传来,最高兴的无疑是邯城的百姓与守军, 可沈桦安却总隐隐觉得此事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简单,数年的结怨真的能就此消散吗?
他的预感告诉他并不能,便下令所有守军不得松懈, 加倍严查城中人员。
果然虽然大梁的和亲使团早已抵达京城, 可邯城也未消停下来, 不断有疑似大梁密探的可疑人员一批一批地混入城中,似乎是在搜寻什么。
那群人显然是死士,根本不等拷问, 便直接咬破藏在牙根的毒囊,服毒自尽,便是偶然抓得的活口,任凭怎般行刑都松不了他们的口。
邯城同京城相隔甚远,消息传递需要好几日时间,上一次传来的消息称和亲的人选终于定了下来,是刚回皇室认亲的陆箐然公主。
虽是和亲人选定下,可和亲车队从大邺京城抵达大梁皇城中间路途遥远,恐生事端。
沈桦安同他们根据那些可疑人员的入城轨迹研究了一番,却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能吩咐下去:“将邯城戒备加严一倍,所有人不得懈怠。”
分明是八月该炎热的天,彼时大风却席卷着整个城池,院中常青树木的叶子被吹得瑟瑟作响,掉落了一地。
穆宜妗全身着宽大的盔甲,只露出一张特地用泥涂黑的清秀脸庞,她端着托盘走在回廊中,皮肤被这风吹得生疼,若不是这盔甲有十几斤重压在身上,以她瘦小的身姿定是要被这大风吹得站立不动。
她心头爱慕沈家大公子沈桦安,知晓两家的嫌隙,便一直将爱意隐瞒心底从未表露,只要他平安喜乐,她便是满足了。
这样的状态穆宜妗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保持下去,直到成国公府梁天志定亲的决定被兄长定下。听传闻说梁天志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据说夜夜留宿于青楼,是个不成器地。
她也希冀着说不定这传闻并不可信,寻了一日偷偷溜出府去,蹲在成国公府门口等梁天志出现。
那一日梁天志却未出现,听说他在城郊安置了个外室,那日便是去那儿了。第二次她选择在梁天志常去的青楼蹲点,果然蹲到了他,她男扮女装跟着进去,梁天志与青楼女子厮混的暧昧神态击垮了她最后一道防线。
回去后穆宜妗想方设法想要取消与梁天志的定亲,可在家中她人微言轻,几次抗争最后都不了了之。
见此事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穆宜妗终于做了决定,破罐子破摔买通了军中人员,顶替了旁人的身份混入军营,跟着沈桦安一起来到了边境邯城。
兄长便是再权势滔天,他的势力也没法遍布全大邺的每个角落,至少邯城是沈家的天下。在这儿她可以不必担心兄长的追寻,而且这里有沈桦安。
穆宜妗虽不受家中宠爱,也是娇贵得长大,从未受过这行军之苦,光是这路上她便吃透了苦楚。行了一半便生了病,担忧暴露了身份,她一直咬牙坚持,直到快到邯城时,她的病情非但没有减缓,甚至加重了许多。
终于在抵达邯城那日,穆宜妗病得晕倒。
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干净温暖的房间,受到军医的精心治疗,她的病情好了大半。她也因祸得福,沈桦安瞧她身体孱弱,未让她入军营,将她留在忠国公府伺候。
想及此,穆宜妗不由抿唇轻笑,眼见着书房的门就在前面,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就在此时却从后面传来了急速的脚步声,她疑惑地往后看了眼,便见着一个满身盔甲的高大人影往书房方向冲去,宛若一阵狂风与她擦肩而过。
房门打开,那人高昂的声音遥遥传来:“禀将军,前方探子传来消息,大梁皇帝病重、药石无医,二皇子梁威趁此机在前几日发动了宫变,幸而被大皇子梁永及时发现镇压下去,但在混乱中,大梁皇帝病情加重、不慎死于那场宫变。”
他幽幽一叹:“将军,大梁要变天了。”
就在此时,穆宜妗也走近,瞧清房内沈桦安等人脸色俱是沉了下去,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她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