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阵一阵的酸楚涌上来,哽着声应道:“妈,您别生气,我把硝硝找回来,等下就去找......”
朱梨花抹掉眼泪转过头,她现在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可好歹大儿子还在,命还在。
可她小儿子呢,被自己哥哥赶出家门,鬼才相信他会回原来那个狗屁家!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小破地方埋头哭呢。
她越想越难受:“你现在就去!”
沉乾来不及安抚他妈就被赶出了病房,病房外狄泓秋两兄妹都守着,听到里面那情况谁都不敢进去。沉乾一出门差点跪地上,狄泓秋连忙把人撑住。
“兄弟,挺住啊!”
沉乾一脸疲色,木着脸伸手打了自己好几个巴掌。打完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把狄泓秋拽住:“帮我找找硝硝,快找他!”
“他肯定被我吓到了!我他妈!混账!”
狄泓秋吓得把人扣住:“沉乾!振作点!”
“阿姨还好好活着,把硝硝找到了,咱还好好过日子!不慌!”
话说得容易,可等沉乾仨赶到明学清那儿时,大门紧闭,屋里漆黑一片,压根什么人都没有。
沉乾拿头撞墙,眼里干涩得流不出泪:“我他妈是疯了才觉得他会回这里!”当年小孩儿又多怕明学清他不是不知道,他竟然还一手把人推过去。
想到明硝昨天哭着喊着不上学不吃饭也要留下,他就觉得自己是个人渣!
找了两天,知道明硝班主任来了医院,委婉地表达,既然家里这一遭过去了,小孩儿的学业要紧,还是先把人送过来上学吧。
朱梨花只能应着,过两天就把孩子送来。等班主任出了门,朱梨花眼睛就红了,躺床上也不理大儿子。
沉乾死死抠着手心,听着朱梨花问狄泓秋,最后一面见到她小儿子是什么模样。
狄泓秋抹了一把眼睛跟她讲:“硝硝一直低着头,摔得挺惨的,腿可能摔得挺厉害,走路都有点困难。我哪知道他没地方去了,要早知道我押也要把他押到医院来!”
朱梨花难受地直捶床:“腿要是落下毛病可怎么办!”
沉乾听一句心里就跟被砍了一刀似的,最终开了门往门外走,他赌一把,他那宝贝儿舍不得离开,说不定还在家边上溜达!
明硝确实是实实在在在家门口溜达,沉乾把他赶出来的理由是不能拖累他,妈妈看病要钱,保释金又是一大笔钱,家里再多的积蓄也架不住这么耗。
他其实都懂,这几年沉乾养他花了不少钱。那他可不可以全都还给他,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能在家里待着就行。
可他也确实不会做什么,除了脑子好使一点,比同龄人早熟了一点,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脑子好使,早熟,所以过早地看懂了那本漫画,懂得了世上有另一种感情的结合,又迫不及待自以为守了一个极大的秘密,又不自觉地把自己安到了那种人群,偷偷摸摸地自我压抑。
他像个神经病。
又为了淘那种漫画,没能保护好妈妈。
明硝陷入了自我厌弃的困境里,拼命想要证明自己却又无从下手。
直到看到了一个女人拿着一大袋塑料瓶卖钱,他想起来其实以前,在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只是这几年过得太过幸福,他都要忘了如果没有沉乾,他现在也该是做着这种事情,等着遥遥无期的幸福感。
沉乾找了他两天,而他捡了两天瓶子,从街头到巷尾,卖了十块钱,攥在手心里,闻到了身上浓烈的臭味。
他很久没洗澡了。
怕被沉乾看见,直到深夜,他才敢走进这条巷子,路灯早就坏了,他摸索着进了郝大爷家。一手拿着一小袋塑料瓶,一手是那十块钱,他还没来得及把塑料瓶往地上放,一道光突然在他身边亮起。
沉乾张了张嘴,目光晦涩,声音说不出的干哑:
“硝硝。”
他两个小时前找到了这里,进门一看油盐酱醋都是被动过的,想到小孩儿平时跟郝大爷这么亲,他几乎可以断定小孩儿在这呆了不止一天,大概是真的想在这住下了,连面粉鸡蛋都买好了。
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有了点动静,他躲在一边,借着月色那点亮度看过去,小孩儿拎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浑身脏兮兮的。
沉乾呼吸一滞,就几天没见,跟他俩第一次见面似的,小孩儿狼狈得像个没家的人。
可不就是没家吗,他都亲手把人赶出去了。
他没忍住,开了手电筒照过去。
明硝身体一僵,对着灯光看影子,两道,一大一小,大的高高瘦瘦,就跟他哥一样,他妈常说像只白斩鸡,小的是他,还没有能力担起整个家的他。
明硝突然一声抽噎,又硬生生咽下了下一声哽咽。
沉乾心酸地上前一步:“宝贝儿........”
明硝身体一抖,他害怕这个称呼,上一次沉乾这样喊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不会被丢出去了,可沉乾直接跪下给他磕头。
“我.......错.......错了。”明硝泪流满面,艰难地出声:“我.......走远,走远一点.......不影响你........”
沉乾总算知道什么才是心如刀绞,花了三年把明硝养成了开朗向上的宝贝儿蛋,才几天功夫就被他折腾回去了。
沉乾重重吸了一口气,朝明硝走过去。
明硝看着越靠越近的那道影子,整个人僵直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还没反应过来,明硝就被抱住了,温暖的触感钻过衣服透到他的身体里,明硝一瞬间想嚎啕大哭,最终死死咬住嘴唇憋了回去。
“我......我身上.....臭......”
沉乾弯下腰,头抵着小孩儿的脑袋,用力搂住:“宝贝儿,是哥哥混蛋,你一点错也没有。”
“听到吗,是哥哥不好,哥哥混账。”
沉乾贴着明硝的耳朵一声一声地道歉。
“哥哥再也不赶你了,我们回家好不好?你原谅哥哥好不好?”
“咱一辈子都在一块儿!”
明硝恍惚暗乎乎地听到了最想听到那句话,他攥了攥手心,举起手,不安地朝沉乾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