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前下了雨,表演一度暂停,再度开唱,行人已被这不大不小的雨冲散了。今天的收入不可能好了,大家一商量,那就早点“收摊”吧。
把器材寄放在常去吃的牛肉面店,和几个同伴挥手再见,周文菲才走到男孩身边:“又辛苦你来接了。”
男孩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低着头,声线柔和:“反正我也没事。”
周文菲抬起头仔细看他两眼,接着问:“你的面试有消息了吗?”
王嘉溢并不想去他爸爸的公司做事,比起王嘉然,他真的更少提亲人,也很少和他们联系。
“还在等复试通知。”男孩不想多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走在身后的周文菲猛地推他一把。男孩笑出声来:“我模仿得不像吗?”
周文菲说:“你没见过,所以你不知道,嘉溢不是像你这样推镜架,他是在太阳穴这边移动镜腿。”
“也就你观察仔细,刚才他们几个怎么没看出来?”@无限好文,尽在
“他们本来就不知道啊。”
两人走向一边的停车场,王嘉然推出一台白色的电摩,周文菲坐在后座。比起喜欢咆哮的Ninja,这辆Gogoro算是无声无息地划入台北深夜寂静的巷道中。
在周文菲搬离万国公寓的那个晚上,王嘉溢回来了,看到那台机车,眼神有刹那的冰冷,马上打电话给舅舅,很简短也没什么情绪的一句话“他飙车了。”这恐怕是周文菲唯一见识过的——王嘉溢生气的样子。
结果就是酷炫的超跑机车连夜就被孙瑞连从汉云公寓的车库运走了。@无限好文,尽在
王嘉然为此愤愤不平,说他连个出行工具都没有。等王嘉溢再回来,就给他买一辆当下台北非常风靡的Gogoro。心里更加不平。
拉风叛逆少年一下就降级到电摩待业青年。可是去接周文菲下班,交通工具必不可少。王嘉溢有宾士,他又不会开,只能勉强接受这辆电摩。
周文菲问:“你和嘉溢最近相处怎样?”
她劝过王嘉然,马上就到毕业论文答辩季,且还要找工作,希望他能尽可能体谅王嘉溢,让他顺利毕业,拿到学位证书。
次人格……理所应当做出牺牲。但周文菲还是从王嘉然眼里看到一丝丝的责怪和受伤。
“还好。”王嘉然苦笑一声,“你就这么担心我让他毕不了业?”
“你还记得去年你第一次出现是在哪里?”@无限好文,尽在
王嘉然回忆:“一个很黑的地方,旁边有个湖,走着走着我就没印象了。”
“S大,那晚上嘉溢送我回宿舍,发生一些事,……”
“他向你表白,你拒绝了?”
周文菲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他要是拿不到毕业证,我心里会不安,所以你就帮帮我。”
“我知道了。”王嘉然问,“他拿到毕业证书,你还会偏袒他吗?”
“我没有偏袒他,……”
“我和他之间,你更喜欢谁?”前方红灯,王嘉然停下车,回头看周文菲。她戴个粉色的半头盔,秀发在脸侧被压住。见他回头,立马低头,眼皮上抹的暗金色的光,也不能让人忽略低头前那慌张的眼神。
王嘉然什么也没想,便凑过去吻她嘴唇。周文菲下意识往一侧躲,还是没避开最初的触碰。她更慌了,推开王嘉然,把头盔上的玻璃盖“啪”地翻下来,王嘉然又把它翻上去。
“菲菲,虽然他先认识你,但是我跟你更合得来一些,不是吗?他是个很会处理事情,但是没什么感情的冷冰冰的怪物,而你的痛苦我都懂,……”
“你不懂。”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王嘉然捧着她的脸,“因为我懂,我永远不会像那些无知的笨蛋一样,让你接受痛苦,让你走出黑暗。他们不会去想谁制造了痛苦,他们只一味苛求承受痛苦的人。好像受不了,就只是因为我们太脆弱。我承认我脆弱,可这世界上就不能有脆弱的人的存在?就不能存在对痛苦的不同体会?菲菲,我永远和你一起站在那片黑暗里。”
竟然是在王嘉然这儿听到这番话,让周文菲真的怀疑他的年纪是否在当初设定时出错了。
“谢谢你,嘉然,我听了舒服好多。”
到了租住的公寓楼下,她没有上去:“我告诉嘉溢我有抑郁症的那天,他也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就是你,你现在也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好不好?”
王嘉然取下头盔,偏着头看向她。
周文菲说出来:“你死的那天,发生什么事?”
王嘉溢说起杀掉“影子”时轻描淡写的神情始终在她脑海里游荡。他如果对那场车祸无动于衷,那很有可能在发生的瞬间或之前就已经分离出王嘉然,目睹承受了这一切。
见人还不开口,周文菲说:“你要不说也没关系。”
王嘉然说:“没什么不好说的。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痛恨我飙车吗?我偷偷骑车载着我弟下山,山路坡陡弯也多,他不停地喊哥哥慢点慢点,我没听,还嫌他胆小,加速往山下冲,和一辆正上山的机车撞在一起。”他声音缓了缓,双眼凝视前方的黑暗,“那个人好不走运啊,连人带车撞飞到山崖下去了。”
“要是我在,也会很害怕。”
“那只是一瞬间,后来的事情更荒诞了。”王嘉然用两个手指夹住头盔的边,来回摩擦,“过去这么多年,我领悟到一个道理,不管多坏多残酷的命运,人最好在当场就接受它。只有接受它,以后才能好过一点。”
“如果接受不了呢?”
“一辈子被这个所困,痛苦不堪,自我逃避,……”
“你刚刚才说,可以不接受。”
王嘉然问道:“你呢?”
“你说得对,制造痛苦的人对痛苦一无所知,也永远得不到和他施加痛苦相对应的审判,却让承受痛苦的人必须忘掉或是接受。凭什么?毁掉我一生幸福的事,凭什么要我接受。”周文菲哭出声来,她咬着嘴唇,“当时不接受,现在不接受,死也不接受。嘉然,你知道吗?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
“我知道。”王嘉然搂着她,轻声在她耳边说,“生日快乐,我没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