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身后说话:“你别把酒都喝了。”她一惊,酒全咽下去,慌忙转身,喻文卿站在身后:“让你来这里,是多点社会实践经验,不是来喝酒的。”
“我就尝一口。”周文菲想起醉酒的那晚,怕他以为自己也喜欢喝酒,赶紧解释。
喻文卿从旁边的托盘里拿过纸巾,帮她把嘴角的酒渍擦掉:“我们国家真应该立法,未成年人一口酒都不许喝。”
“我马上就十八岁了。”
“马上?”喻文卿等了几秒,反问她,“现在到了吗?”
“没有。”周文菲低下头。
阳少君过来:“今天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不行?”
“随时欢迎喻总大驾光临。”今天的阳少君穿浅驼色的修身针织衫,配深灰色西裤,款式风格都和喻文卿的商务休闲打扮非常地相衬。周文菲眼睁睁看着她把手伸进喻文卿的胳膊弯里,亲昵地拉着他走开几米。
哼,又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
待离周文菲够远了,阳少君才说:“这种级别的盲品会,你有兴趣参加?”她身子向后靠在柜上,挑着眼看喻文卿,“不就怕我让妙妙招待客人?我这儿是正经做生意的地方,招待一下又怎么啦,一百个顾客里都不一定有一个掐油的,你就那么担心会被她碰上?”
“她没有应付这种事情的能力。”
“嗯,也是。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用在和你相关的事上,别的事情木得可以。这半个月主要做店面的清洁、陈列,然后就是客户信息的维护,我哪敢让她干别的?”阳少君指着靠着门厅的小女孩,“酒,也不是我让她喝的。”
她像是想起什么:“你老防着我干嘛,你家那位才要防,喝酒比我凶多了。万一哪天再介绍个风流貌美的年轻画家给你家妙妙,两天就能拐跑,信不信?”
见人不耐烦听,她也就走了。侍者端酒过来,喻文卿拿起一杯。周文菲走过来问:“你能猜出这是哪一款酒?”
喻文卿也咂摸一下留在口腔中的味道,摇摇头:“不知道。”
周文菲小声说:“他们怎么知道?”
“靠这个谋生吧。”喻文卿放下酒杯,“一般人不是瞎猜,那就是时间多到没处浪费。我要是喝口酒都要费脑子去想单宁的口感如何,气味如何,还不如不喝呢,找事做。”
一听“找事做”这三字,周文菲笑得可开心了。
“你呢?”喻文卿问道,“尝出什么了?”
周文菲皱皱眉头:“一点不好喝。酒有什么好喝的。”
“不好喝?”喻文卿笑道,“那你那天怎么还喝醉了?”
距离“那天”已过去二十天,他们谁都不提那件事。周文菲垂下眼眸:“它很甜也很好喝,不像酒。”
喻文卿只看得到两排又长又翘的睫毛。在他看来,这样的神情恰恰是为酒醉后发生的意外感到害羞。他没有道歉,她也不恼他。
16.016
品酒会结束, 周文菲去更衣室换下工作套装,让喻文卿去一楼的办公室拿她书包。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做客户信息录入, 所以也有了一张临时的办公桌。
喻文卿走过去, 便看到她的帆布书包敞开一个大口, 露出彩绘封面的本子, 便是上次在紫薇楼自习室看到的那本。
左右看看, 办公室没人,于是他迅速拿出来看, 一翻, 全是铅笔素描,鹿的两只角上长出不一样的森林;女孩茂密的头发里住着孔雀、鱼儿、和鸟儿;一条在深海畅游的鲸鱼在哭泣;……
画风唯美, 想象出众。一页页翻, 喻文卿想,学什么会计,做个插画家多好。画家?他马上就想到家里那位,作息无规律, 生活无目标, 每天不是陷入无灵感的狂躁中, 就是纸醉金迷的酒精派对里。
有什么好的?周文菲的家境、性格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还不如当个会计,安安稳稳过这一生。
翻过十几页, 他的目光停住了。米白色的稿纸上, 是一个成年男子的正面肖像。
周文菲没有系统地学过素描, 画上面那些平面抽象的画还游刃有余, 到肖像素描这种真正考验基本功的画,水平马上就下了档次。因为不懂光影规律,人像的立体感并不强。
当然仍能一眼看出画的是谁。
或许真的不再年轻,喻文卿完全没有十来二十岁知道又有女孩喜欢他的那种“老子宇宙第一帅”的得意感。哪怕那会已经和姚婧交往,他也偶尔会有“不得已抛弃整个森林”的玩笑话。
那些塞过来的情书、颤抖的话语,躲避的眼神,一张张、一声声、一个个全垒在一起,垒成一沓证书,都是他喻文卿“如此优秀”的证明。
周文菲当然不是证书,所以他只觉得怅惘,那种想回报却又无法回报的怅惘。他知道周文菲的高考成绩其实不错,省内985大学都没问题,她非要考连211都不是的S大。
回来的原因,多少是因为他呢?
周文菲换完衣服回来,看到喻文卿站在办公桌前。办公屏风拦住他手上的素描本,她并不知道心事已被人窥见,边走边说:“你等会回家好不好?我把青琰抱过去。”
她说话总是这样柔声柔色,大大的眼睛里漾着小小的灯光。
喻文卿想出了神,想他已结婚生子,为什么她还要回来。
假若他和姚婧恩爱美满,她不会嫉妒么?
他想象不到周文菲会嫉妒的样子。哪怕她爱他,她也爱姚婧,还爱青琰。她的爱像是完全不会被人心欲望玷污的一件事。
见他望着自己发呆,周文菲心中也发毛,一探头便看见素描本,笑意慌忙褪去。她把本子抢过去:“你干嘛翻我东西。”
“我以为只是一般的画画本。”
周文菲低头一看,正是喻文卿的画像。姚婧把手机要回去,她便提前打印照片,照着照片一笔一画勾勒的。
她的神情像是要哭了:“就是一般的画画本,我没事画着玩的。”她把本子塞进书包,赌气似的说,“等我有时间了,我画婧姐的,我还给青琰画,我给每个人都画一张。”
在喻文卿面前,这些话全是欲盖弥彰,但他不想要她再难堪下去:“好了,不就一张画吗?姚婧画得更好。”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