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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寒枝把他的额发拨开,露出大半张脸,神色冷凝,眼底眸光渐深,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她以为他死了,五年前,长安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原来他并没有死于那场地动,而是沦落至此。
她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道:“君枫。”虽然叶寒枝和君枫之间的关系并不算熟稔,但毕竟同为长安五氏的嫡系,在那些盛大的宫中宴席中还是见过几面。君枫作为君家的嫡长子,在当时的长安颇负盛名,风流蕴藉,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乃是长安的风云人物。
若君枫还在,恐怕左相的位子轮不到卫璃。
可曾经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叶寒枝心底生出几分惋惜来,唯有扼腕叹息。
却见男人听见“君枫”二字后,脸色一变,瞳孔放大,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地挣扎起来,看来,他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是有反应的。
“你认识他?”芸娘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见君枫神色激动,一直在剧烈地挣扎,连忙凑拢了安抚他:“你不要闹了,乖一点。”
君枫剧烈的挣扎竟然真的渐渐松缓,他好像十分信任和依赖一直照顾他的芸娘。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你的,”叶寒枝力气过大,一不小心竟然把他的手腕捏出一道刺眼的红痕来,她连忙松开手,柔声道:“我带你回长安,好吗”
“长安,长安,长安……”君枫摇头晃脑地低声喃喃着,忽然尖叫一声,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狠狠地抓住叶寒枝的手臂面色惨白地嘶吼起来:“他们杀了阿鸣,他们杀了阿鸣,还要杀我!他们一直在追我,要杀掉我!”尖利的指尖掐进叶寒枝的肌肤,叶寒枝却不顾疼痛,闻言脸色一变:“你说什么?谁,要杀谁?……”
“我经常听见他说这些胡话,”芸娘怯怯地插嘴:“不止一次,他提到一个叫阿鸣的人,阿鸣是谁?”
“阿鸣……”叶寒枝沉声道:
“是他的亲弟弟,君鸣。”
叶寒枝本就伤势未愈,一听这席话整个人心神俱乱,面色苍白,陷入一番沉思中,任芸娘如何唤她都毫无反应。
为什么君枫说君鸣死了?这只是君枫在胡言乱语吧。因为君鸣不是还好好地在长安吗?
他们甚至在短短一段时日里。成为了那样要好的朋友,她还记得君鸣在谢明远护着她的模样,每次想起都只觉十分感动,也是从那一次,她真正地摈弃了之前那个心比天高、骄横自大的君鸣,接纳他,当成了自己的兄弟。
五年前,君枫和君鸣到底遭遇了什么……
“寒枝!”芸娘见叶寒枝一直没有反应,只能猛然提高了声音,让叶寒枝猛地惊醒过来:“怎么了?”
“这是之前捡到他……他是叫君枫对吧,这是之前捡到君枫的时候,从他身上的箭头落下的小饰品,我觉得这图案新奇好看,便一直随手留着。”芸娘从怀里递出来一个小巧的银饰,递给叶寒枝,叶寒枝却在接过去的瞬间瞳孔一震,手指紧紧地捏着那枚印着黑鹰图腾的银饰,骨节泛白,身形摇摇欲坠。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脑中浮现。
从那次秋狩中遇到暗杀,还有第二次出巡水患的那一次暗杀,君鸣竟然都是随行人员。她和江尘明明是在暗卫的掩护中从山火中突围而出,路线却被敌方悉知,而当时江尘的身边除了暗卫们,便只有那几个世家贵族子弟和肱骨大臣亲眼目睹了他们的路线。
还有那一夜在酒馆的时候,柳琬琰端上几碟酱香卤味,牛羊肉皆被切成薄如蝉翼的片状,却不是长安时兴的口味,香料放得极为冲人,叶寒枝几乎只见过西戎北狄的那些蛮子爱吃如此重味。
生于钟鸣鼎食、自幼靡衣玉食的君鸣却喜欢得不行,筷子不停,吃了好几碟。
是了。
长安人人把君鸣当成空有武功的纨绔草包,谁会防备这个骄横跋扈、胸无点墨的世家子弟?这才是最可怕的。
一条阴鸷狠辣的毒蛇潜在暗处,却有种最无害的伪装,只待人放松警惕便给你致命一口。
“阿尘……”叶寒枝声音颤抖,在她和军队被西戎北狄前后围困,围剿绞杀之时,他们正苦苦等着各方诸侯的援兵,是阿尘舍弃了自己的底牌,把暗卫悉数交付予她。而就在她跌崖之时,江尘竟然又派出了长安留守的十万兵马助她一臂之力,现在的长安,就是个空壳子。
“芸娘,”叶寒枝深吸了口气,她微微垂下头,看不清神色,只听她轻声道:“我必须离开这里,现在,即刻,不能再晚一分一秒。”
“可是二狗家的牛车要进城还有小半月哩……”芸娘顿了顿,补充道:“你的伤也还很严重,现在下床走几步都很勉强,更别说坐那三日三夜的牛车……”
芸娘的话还未说完,剩下的话却堵在嗓子眼,猛然停住,只见这个重伤未愈的女人在她面前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已经完全改变了,一双如黑曜石般冷冽的眸子煞气冲天,猩红可怖,就好像她有什么异常珍贵的东西,已经濒临失去的边际。
第63章 劝服 倒是会欺我眼盲。
“芸娘,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叶寒枝望着天边的斜阳,几乎没怎么犹豫, 便轻声吐露出自己的身份和经历,还有如今迫在眉睫的危机。
从这段时日的相处, 叶寒枝早已看透芸娘是个少有的良善之人,毫无顾虑地将一切都托盘而出。更何况, 她这条命便是他们夫妻二人救下的, 便是他们存心加害, 她也无话可说。
芸娘目瞪口呆地听完,又惊又喜地握住叶寒枝的手:“天, 寒枝,原来是你!你好厉害, 我之前便听说过这个威名赫赫的女将军, 只是不清楚姓名, 一直对你心怀敬仰, 只是,”她微微顿了顿, 双颊透着几分绯红:“我没想到, 你长得似乎并不像传闻那般。”
叶寒枝失笑:“失望了?我不是青面獠牙,也没有三个脑袋六条胳膊。”
“没有没有, ”芸娘连忙摇了摇叶寒枝的手臂, 她面色也逐渐带了几分凝重:“那既然事出从急, 我现在便想法子让你出山,咱们现在便去找二狗,让他骑牛车带你回幕洲城。”
“多谢,”叶寒枝眼底满是感激地轻声道, 芸娘正欲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叶寒枝攥着,她疑惑地回头,只见叶寒枝愧疚不安地垂着头,嘴唇艰难地蠕动了几番:“芸娘,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需要你帮忙……我知道很过分,可只有你夫君才能办成此事。”
芸娘神色微微一凝,她轻声道:“你想要我夫君去救谁?”她面色为难起来:“寒枝,不是我不帮你,可我夫君真的是一个性子很倔强的人,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逼他。